Thursday, September 16, 2010

背影

最近看到一幅畫,這幅畫的主角是棵巨大的鳳凰木。創作者把人生比喻成一棵樹,即使樹倒葉散,根還是牢牢的紮在土地裡頭,暗示人生有起有落,不必在意一時的得失。人生就像跑馬拉鬆一樣,不到衝線的剎那,還不知道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呢!吸引我的不是畫中央那顆茂密的鳳凰木,而是貼在樹上頭那位老人的臉,一張皺紋滿佈、眼神慈祥的臉,這令我想起了自己的祖父。

祖父跟我們一家同住直到過世,連電視機都只是擺著當裝飾品的他,晚年卻很喜歡看電影,而且都到明吉摩河旁的加冕戲院。我不曉得祖父年輕時喜不喜歡看電影,倒是父親是個電影迷。小時候,父親經常帶我們姐弟去看電影,他喜歡看鬼怪神話片,因此大都到當時設備空間都屬上乘的國泰戲院,偶爾會到市中心的美都戲院看華語片,比如李翰祥導的《江山美人》,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建國戲院放映的《劉三姐》,即使連二英哩遠的麗都戲院,也都有我們父子的身影,就是沒到過加冕戲院。

【世華‧社會】大學禁上社交網一週,學生心頭癢,坐不安!

加冕戲院專放映洋片,傑克的《黑色週五》、《半夜鬼上床》的弗萊迪、阿諾的《魔鬼終結者》,這些都是當時的熱門電影,只是小鎮民風樸素,除了《超人》賣得滿堂紅,其他的片子並沒多少人捧場,祖父卻是常客。有時候,偌大的戲院,尤其是午後冷門時段,往往只見祖父孤單的身影坐在固定的椅子上,我則坐在後頭瞧著他的背影。影片散場時,往往都會碰見二弟宏志的同學偉東,他都會問我:“有沒看到你祖父?”“ 好像還坐在那睡覺!”

● 讓光影聲音,證明自己的存在

大字不識一個的祖父,哪可能看得懂影片在演甚麼。自從摔了一次摩哆後,他已很少到膠林工作,空出的大半時間也不曉得如何打發,只好耗在電影院,讓一些光影聲音的刺激證明他的存在吧!散場時,祖父往往還在呼呼大睡,管理員可能也知道祖父的習性,不會去叫醒他。偶爾過了晚飯時間仍不見祖父身影,母親就會叫我到戲院找人。

“阿公,起床了!”

驚醒後的祖父一臉茫然,兩眼屎垢滿布,祖孫兩人相對無言,卻很有默契的前後走出戲院,他騎上摩哆車,我跨上腳踏車,各自默默地回家。

晚年時期的祖父退化得非常快,以往晨起時看到餵雞的二弟宏志,他都會給宏志一塊錢當零用,後來完全認不得人,還以為哪來的小偷來摸雞。我赴台後不久,祖父連日常生活都無法自理,除了吃飯、洗澡,其他的時間大都躺在籐椅上,兩眼盯著電視熒光幕,放映的影片不是卡通節目,就是馬來片。

大學時,偉東和我同校系。大三開始,醫學院的同學就會搬入總統府博愛特區的醫學院院區,從此告別其他學系的同學,天天熬夜唸書,平常也不會到校友會會所活動,同學見面的日子不多,交情日漸生疏,慢慢淡忘也是平常之事。畢業後大家各分東西,除非有人發起來個聚會,否則大家可能只留下同在居鑾生活18年的美好回憶。偉東和我天天見面,交情自是匪淺,我們經常到福利社啃麵包看影帶,有一回他提起祖父在居鑾加冕戲院的往事,我告訴他祖父已經過世,偉東聽了嘆口氣,搖搖頭說:“人生就是如此。”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